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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立臺南女中第57屆畢業生林逸欣同學,於臺灣師範大學音樂系畢業後,往演藝界發展,日前他擔綱電影《夏天協奏曲》的女主角,當進行宣傳活動時,卻傳出「有網友批評臺南女中畢業的她,不夠格穿北一女制服,拿她與《光陰的故事》北一女裝扮的小甜甜相比。」林逸欣則回應:「這應該是少數網友的想法,但我謝謝大家的建議。」

 

批評者顯然多少有「北一女優越論」的想法。他可能不知道光復初期北一女與南女乃南北雙雌,兩校表現分庭抗禮,難分高下。前臺南女中校長也是南女校友的林明美就曾驕傲地回憶說,當年他們在考場上的表現並不輸給北一女呢!

 

批評者更可能不知道在日治時代這兩校其實系出同門,本來還是一家人呢!

 

根據「臺南第一高等女學校校友會」出版之《校友會雜誌第七號•創立十周年記念》記載之〈臺南第一高等女學校沿革〉:「臺灣本島改隸之後,內地女生日漸增加,因此有必要設置高等女學校,加上在台北已創設『臺灣總督府高等女學校』,於是在南部地方就出現要求設置女子高等學校的呼聲,大正六年5月17日在現在幸町的兩廣會館處,設立臺灣總督府高等女學校分部的臨時校舍。」

 

在台北創設的「臺灣總督府高等女學校」即為今日北一女中的前身。而「臺灣總督府高等女學校分部」就是今日臺南女中的起源。「幸町」在今日臺南市南門路一帶,兩廣會館則於1945年3月14日已毀於美軍轟詐,其位置在今日臺南市警察局北側到民生綠園一帶。

 

另據臺灣史文獻委員會所編之《臺灣史》記載亦可看出兩校之關聯:「光緒三十年(日明治三十七年)附設台北日語學校第三附屬學校。三十三年(日明治四十年)改附於臺灣總督府中學校(台北)。宣統元年(日明治四十二年)始獨立為臺灣總督府高等女學校(台北)。民國六年(日大正六年)復改稱臺灣總督府台北高等女學校,同時設分班於臺南,後正式成立臺灣總督府臺南高等女學校。」

 

根據《校友會雜誌第七號•創立十周年記念》記載,1917年9月28日總督府官制改正後,臺南女中從「臺灣總督府高等女學校分部」的附屬性質,完全獨立成為「臺灣總督府臺南高等女學校」。前後算算臺南女中和北一女中同為一家人的時間總共是134天。其後雖各自獨立,卻曾「共用」過兩位校長,一位是日治時期的清水儀六,一位是民國時期的鄭璽璸,都是先在南女卸任後,接著再到北一女履新。總之,兩造關係雖非天長地久,但曾經相互擁有卻是事實,後人不察,而致有非理性、無感性的作為出現,是對事實懶惰的結果,總是憾事一樁。

 

林逸欣校友的回應堪稱允當,頗有大家風範。他於事後到北一女中宣傳也獲得熱烈歡迎,所以網友的批評事件顯然並未延燒,遺憾沒有擴大。可見即使不知兩校間的一段過去,和平相處也非難事。在此事件中,吾人見識到流行的不可忽視性,現代娛樂的宣傳手法的確讓人見識了高明,其攏聚龐大撳所產出的魔力,輕易地壓過特殊觀點的小眾,而真相顯然不會自己發聲,還遠在邊緣的邊緣呢!

 

但人心不足,我們總還是容易期待更美好的事發生在身旁,若能因為了解真相而更為珍惜,形成力量,豈非妙事。既然「凡走過必留下痕跡」,就該忠實記錄――不偏不倚地,沒有其他額外目的的記錄。至於後人如何看待這樣的過去,那是後人的事。所謂「命由己做,福由心生;禍福無門,惟人自召;善惡之報,如影隨形」,斯之謂也。

 

兩校的網路校史資料裡都不提這一段過去,因緣如何不得而知,追究可能也沒太大意義,此時此刻,呈現真相才是王道,讓潛藏的顯現,使隱晦的清晰,其他的留給歷史去解決。

 

點出兩校之間關聯的陳年往事,多少受到前述網友批判言論所引發,學生因無知而激動,發而為言,其實傷人傷己。無知和可笑僅一紙之隔,但如果學生無知是因為老師不教,卻不能全怪學生。我指出兩校關係,不為攀附,非為自傷,畢竟歷史的發展不全由人,以往實力相當,如今已顯差異,值得問的是:其間差異由來為何?真有網友所謂「不夠格」的問題嗎?

 

其實今日各級學校之好壞,是以單一標準衡量的結果,而且絕大部分是制度成就的,沒有那個是真的值得驕傲的。身為名校,真要讓人佩服,則除在制度保護圈內做出應有的表現與貢獻外;足夠讓人信服的驕傲,則應是有把握在即使跳脫制度的保護圈後,仍然能有超凡脫俗的表現才算。

 

另一個決定高下的關鍵卻在城市。在壞的城市裡,不要期待有好的學校,反之亦然。城市與學校間的關係密切,可說是互榮互利。府城的沒落,連帶的使城裡的南一中、南女中也褪去了過去的燦爛光環。近十數年學生的來源從北至雲林、南到屏東、東至台東、西到澎湖,學區版圖一再退至絕大部分來自臺南縣市,其原因和臺南地區的產業發展緩慢,人口成長停滯絕對相關。府城兩校如今相對地位遜於往昔,若硬將原因歸之教職員工不努力顯然不見得公平。但雖非「非戰之罪」,畢竟因應變的可能的最佳方案並未被發現、運用,所以只好隨著府城的沒落,拱手讓出南霸天的重要位置,被高雄與台中逐次超越,短時間內看不到逆轉的可能。

 

名校的存在和制度的保障有關,也和它所在的城市發達與否有關。名校的學生在入校前,學校已有令名,但此名之獲得與他無關。林火旺教授在《道德》一書中認為:「一個人對於自己沒有任何貢獻而擁有的東西,應有的態度不是驕傲而是感恩。」網友的驕傲批評是不宜的,他們根本不了解自己;網友的行為是無知的,他們根本不了解歷史。教育工作者有責任透過歷史幫助他們了解學校,並試著教育他們嘗試了解自己在學校的定位。

 

臺南女中的存在曾經和北一女中有關,兩校並曾是一時之瑜亮,如今卻是早已各自分飛,各有發展。在世俗的眼裡,或者有高下之分,但其獨特性,卻是不分軒輊的。雖然南北分隔,已無多少聯繫,但因為九十多年前的一段淵源,其實更應相互欣賞才是。

 

一部《夏天協奏曲》奇妙地讓兩校又連結起來,雖然已非當時的人事了!

 

寫於2010.1.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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